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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陣慌亂之中,有些學生終於耐不住情緒在走廊上瘋狂逃竄、驚聲尖叫,好像自己就像電影裡頭的主角一樣,逃避著恐怖炸彈客的攻擊。

  這也難怪。學務處主任形容得誇張了點,與其說是繪聲繪影,不如說是奇幻小說家的筆法亂描。

  力昇望下一看,這是個好時機,趁著大家慌亂之際,學務處必須管制的條件之下,這就是走的時機了。

  他來到了門口,正準備打開門下樓時,卻……打不開。

  打不開。

  他用力的扯,怎麼扯都扯不開,門打不開就是打不開。

  「別浪費力氣了,操你媽白力昇,我在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只有我們兩個,恩怨就可以好好處理了。」力昇的後頭,來了一個個頭挺高的男人。身上穿著制服,不過跟力昇是不一樣的制服。

  他是這間學校畢業的高職生,當然,背後也控管了龐大的勢力。

  而他跟力昇,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但認識沒多久,力昇脫離了他的派系,也因此讓兩個人之間產生隔閡,從此對立。

  「原來是阿榮啊,只會耍這種陰嗎?果然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膽正面衝突。」力昇穩住情緒,觀望著四周,卻找不到一個對自己有利的角落。

  「別再看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幹!」阿榮從口袋裡掏出小刀,一個箭步跨越,往力昇的腹部刺去,偏了,力昇一個轉身,扣住阿榮的手,但瞬間又被他扯開。

  兩個人,一手一刀,在空中不公平的對決著。

  但兩個人你來我往的斥罵聲,也吸引了同學的圍觀,學務處也接獲通報,立刻前往處理。

  「果然是白力昇。」主任喃喃自語著,慢慢跟上前去處理的老師的腳步,終於來到了頂樓的門口。門用腳踏車鎖鎖著。

  裡頭的情況愈演愈烈,赤手空拳的白力昇手上沾滿了鮮血,而阿榮仍然沒有罷手的意思,繼續往力昇身上狂刺,即使幾個箭步下來都失敗,他仍然不罷手。

  阿榮身上當然也有傷,每一個傷口都很深。力昇都打在要害。

  「砰砰砰!」外頭的老師敲打著鐵門,後頭還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學生搧風點火喊著繼續打。

  「阿榮,玩真的嗎?」力昇停下腳步,看著阿榮。

  兩個人之間,只有三步的短距離。

  「你說呢?恩怨總有要了斷的時候了吧?誰知道你這個臭俗仔會不會上了高中就跑去外地讀書,現在不好好處理,以後就沒機會了。」阿榮用那有點破爛的台語說著,勉強稱得上是基本款台客。

  力昇冷笑了一聲,搖搖頭。

  「笑什麼?」阿榮不解。

  「我笑,你都沒走了,我走幹嘛?出來混的,哪有人開溜的?」力昇舉起右手,比了個手槍手勢在頭上:「那麼混帳,乾脆一開始就不要踏進來不是嗎?」

  阿榮的仇意似乎驟減許多,或許是力昇的這番話讓他安心了點。

  「去你的,我欣賞你這句話。」阿榮接著說:「今天就放過你,改天再找你算,要怎麼走?」

  力昇笑笑:「要圍我,也不想怎麼逃,你真是遜掉了。那裡,跳下去有點痛,那是我之前擺的紙板,以防你這種耍陰的傢伙亂搞。」

  「喔?是嗎?謝啦。後會有期。」阿榮笑嘻嘻的望下跳。

  後會有期。力昇默唸著。

  自己往另一頭跳下。

  「再怎麼說,保險保兩份還是比較保險。」



  平常很鎮定的力昕,此時卻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衝動。

  他像抓了狂似的衝出教室,同學想要制止,卻被台前的老師擋下了。

  「讓他去吧,再怎麼講,力昇也是他的弟弟。」

 

  力昕一直跑,根本超過了平時的腳程,肯定是腎上腺素的爆發吧?自己絕不容許弟弟受到任何傷害,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因為,我們是兄弟。絕對不是弟弟那些朋友講的什麼義氣,我們講究的是親情,而不是什麼擋刀、擋子彈,我和弟弟之間絕對不是那麼膚淺的感情。

  力昕腦袋空白,他不知道等會該怎麼做,他只知道,這次自己不能再放任弟弟不管了。

  就在走廊末,準備轉彎的同時,力昕愣住了。

  有個人坐倒在地上,按著手臂像是在止血,而且這傷看起來不輕。

  力昕慢慢走近那個人,緩緩的彎下身來,看著他。

  「……」那個人保持沉默,不發一語,只是難以平復連綿的喘息,臉色慘白的看著力昕。

  兩人之間沒有多餘的對話,此時就連微小的腳步差看來,都那麼沉重。

  「你還好吧?」力昕從口袋裡掏出手帕,交給那個人。他手忙腳亂的擦拭著汗水,不知所措的看著力昕。

  「你不用裝得那麼堅強,至少在我面前。」力昕緩緩說著,接過那個人手裡的手帕,替他擦拭著汗水、淚水,繼續說著:「再怎麼說,你是我弟弟,你有困難的時候我不可能丟下你不管。我知道你很害怕,但你從來不會說出口,即使你被歸類成是『壞學生』,但我們是兄弟的事實還是不變不是嗎?」

  那個人站了起來,推開了力昕的手及一切溫暖的問候。

  「白力昕,不要把話說得那麼好聽。」他接著說:「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自己會處理……」

  他一拐一拐的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慢慢消失在長廊之中。



  另一頭,頂樓。

  學務處費盡了極大的力氣,才終於請求到總務處的資源,用許多工具的拆解,終於把這複雜的腳踏車鎖給解開。

  這繁複的鎖鏈,腦筋不好的人還真的鎖不起來。連續交叉的亂數配對,光是用蠻力是解不開的,層層相疊之中也埋住了極大的秘辛。

  一整件事情,就好像一件懸疑案件經過現實的沙盤推演,環環相扣的情節都說明了這不是巧合。這是設計過的。

  主任環顧著地上的血跡,依照這樣來推斷,兩個人應該是在這裡扭打了一段時間,最後選擇從兩方的矮牆跳下,很幸運的都逃掉了。

  難以置信。

  從進入頂樓到腳踏車封死出入口以及成功逃困,這一切的一切居然完全沒有任何瑕疵,又或者說,零破綻。令人感到畏懼的血跡,是警告?是威脅?還是?

  就在主任想進一步推理時,後頭學務處的老師已經被幾名學生推開,直衝向主任。

  「幹什麼?全部給我站好!」主任一聲令下,從擁擠人海中衝出的四個人成立正姿勢站好,但個個眼神都充滿著仇意。

  四人緊握著拳頭,全神貫注的盯著主任看,似乎在找時機給予致命一擊。但不可能,也沒法。若出手,後頭即有人可以鎮壓住,再怎麼說這裡最大的還是主任,學生終究只是上面的人想要往上爬的棋子而已。

  「浩克,你說。」主任沒有生氣,只是想要知道真相。

  「我們接到消息,以前那個張家榮似乎要回來殺了力昇,但等我們接到以後已經太慢了,力昇早就不見了。」

  「為什麼?張家榮為什麼要殺力昇?他們有什麼仇恨嗎?」

  「阿昇以前跟那個張家榮是同個派系的,只是後來因為阿昇不想再讓張家榮館,獨立門戶,接收了伍哥的廟口,因此惹毛了張家榮那個派系的人。」小森搶答著,愈說愈生氣,將拳頭狠狠的砸在牆上。

  「原來是這樣,那白力昇人現在到底在哪呢?」

  「誰會知道?」

  主任望著天空,不,一定還有個人知道。



  「學務處報告,學務處報告,九年十七班白力昕,九年十七班白力昕,聽到廣播請盡快到學務處……」主任無奈的廣播著,若不是因為白力昇,他也不想要廣播白力昕這位資優生。

  沒有多久,力昕很快就趕到位。
  
  「老師,請問有什麼事嗎?」力昕問。

  「你弟弟在哪裡?」

  「……」

  「我再問一次,你弟弟在哪裡?」

  「……」

  「白力昕!你給我站好!什麼站姿?你以為自己成績好就可以這樣子不守紀律是嗎?老師問你話,不會回答嗎?是誰教你這樣的?對大人可以目中無人,可以不用理會?」

  主任推著力昕,他實在不想這麼做,但這一切都只是鋪陳情節。

  唯有這樣,白力昇才會現身。

  一直推,一直推,推到力昕的頭撞上牆,不知不覺感到不舒服的暈眩,是線慢慢模糊了起來,就連受主任的推力感覺起來也不是那麼重的負擔了。只是自己的視線模糊而已。

  力昕失去了重心,閉上了眼,聞著空氣裡的氣味,慢慢感受這一刻微風輕輕拂過的柔和。

  原來,弟弟受到的苦是那麼多,他明明就不想受到這些處罰,但每一次為了要鞏固自己所謂的江湖道義、義氣,卻又不得不接受這樣的折磨。

  終於,力昕倒下了。

  就在這刻所有的老師都衝了出來,將主任推開,趕緊把力昕扶起來。有些老師嚷嚷著快叫救護車,有些老師則是手忙腳亂的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有主任,異常冷靜。

  從學務處一旁的牆後,力昇慢慢走出,握緊了拳頭,等待著風落下的那刻,就能夠狂瀾揮出。咬緊牙根,他克制了自己的情緒,充滿恨意的瞪著主任。

  不久,救護車很快就趕到了。力昕很快的被扛到上頭,力昇沒有遲疑,對主任比了個中指,跟上救護車的腳步,低頭沉思。

  到底什麼是真理,力昇埋進了手,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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