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爵 簡子涵

6.
　　我起身走向「倉庫」，但說是這樣說，「倉庫」到底在哪呢？自己找個沒幾分鐘我放棄了，本來想說如果直接看到女孩就好了，既然沒看到那只好拿出每次去199一定會用的絕招。煩死店員。

　　「請問，你們的倉庫在哪？」我把外套的套頭蓋在頭上，這樣比較像死神少女，也比較不會被認出來。

　　「倉庫？幹嘛問這個？」女店員露出一副色胚子的腥樣。
　
　　「沒啊，只是好奇。你知道嘛！幹過搬運業都會很好奇一個地方的倉庫在哪，尤其像你們這種咖啡店絕對會有倉庫啊，可是我剛剛環繞四周都沒看到，想說你們的裝潢做得真是好。」

　　那女店員露出噁心又可怕的狼人微笑，只可惜這種微笑我在漫畫裡看多了，所以我一點都不會怯場。但是搬運業這東西真的是我瞎掰出來的，馬上要裝出這種口吻我也很佩服我自己，果然愛情的力量很偉大。

　　雖然我看過幾個網路上的作家在那邊把愛情剖析來剖析去的，但是那都只是──他們的感覺。

　　愛情最重視的應該還是自己與對方的感受吧？那些都只能當作建言，也許哪一天真的發生了，又有誰會像故事中的男女進行著？時間齒輪的軌跡神秘就神秘在，它下一步要往哪一邊轉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在那邊。」她指著電視下面那個桌子，我跟她說聲謝謝，然後趕快遠離這個恐怖的女人。我很怕下一秒，我也會成為她手下的不幸的孩子。

　　「幹嘛閃這麼快啊？那女的長得蠻正的啊！」蓋仔在耳機裡大叫，似乎是想叫我再回去那個怪女人那。但是我可是不會做違背正義的事情。

　　對的事就要勇往直前，違背正義的事做都不能做。

　　「干我屁事喔！我現在要找的是丁……」我忘記我現在是用耳機講話，差點連名帶姓地把女孩的名字喊出來，而蓋仔還很不要臉地質問：「說出來啊！大聲地說出來啊！不是很有guts嗎？說啊！」

　　這時候絕對不能動肝火，如果動了，那一切都白費了。我只好不理會耳機裡的任何能夠激怒我的話語，往丁小姐那走去。

　　我不習慣稱呼人「小姐」，但是在雙方都互不認識只見過幾次的情況下，我也只能以「小姐」稱呼她吧？畢竟我這樣也算是打擾她，如果沒禮貌的話不就破壞了第一印象？

　　不！根本不是第一了！

　　也許在我救她的時候，她早就對我留下深刻的回憶了吧。我開始幻想，還好蓋仔在這個時候突然大叫：「幹！你快撞到牆壁了啦！」

　　「……」我才整個怔住，所以我說蓋仔還是有用的，他雖然是個超級無敵的嘴砲，但緊急時刻他還是有用處的。（好像把他說得太廢了點）

　　確實，這個時候我身後一定很多人用「遇到瘋子」的眼神看著我，因為我的身體幾乎整個貼在牆上。

　　這個時候有個男人開口了：「年輕人！性慾也不要那麼高昂！」說完，那佬人旁的幾個朋友也跟著哈哈大笑，就連耳機裡的蓋仔也在笑。

　　不過好險的是，丁小姐似乎還在專心寫小說。所以我真的很佩服這些在咖啡廳寫作的作家，遇到這種白爛的事還不會停止他們的專注，如果是我早就把這些情紀錄下來了。就算它們不值錢，但也是種特別的獨家記憶。

　　現在我有的優勢，應該就是救她的事情吧，不然我還握有哪些「找她講話」的理由呢？

　　「快啊！快坐在她旁邊！」蓋仔催促，好吧，看來我也只能這樣做了。

　　我走到她旁邊，然後坐了下來，說：「你好啊，丁同學，謝謝那天妳救了我。」
　　
　　那天如果我沒看錯資料，她跟我一樣是大一的學生。所以可以用「同學」來稱呼，不需要用我不熟悉的「小姐」來稱呼了。

　　「啊！你是那天那個……」

　　「對，醫院的那個。」

　　「你怎麼會來這邊呢？」她把筆電轉換到一個音樂網站，然後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了耳機，插上，把其中一個交給我。

　　「嗯？」我怔住了，現在該怎麼辦？我的雙耳都戴著耳機，如果接下了耳機我的一切不就都要落空了？
　　
　　雖然之前的計畫都因為蓋仔而很順利，但是現在卻是一大難關。蓋仔啊蓋仔，你可千萬不要出聲啊！

　　「發什麼呆啊！趕快接下啊！」蓋仔在裡面大聲催促，害我身體震了一下，也讓她嚇到了。

　　「給你，一起聽音樂聊天吧。畢竟，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說。

　　我接下，然後慢慢往我的耳朵移動，即將要爆炸的那一刻，我卻發現，我的左耳早已什麼東西都沒有，只剩戴上耳機的利用價值。

　　「現在我播的是，林俊傑的江南。」

　　「嗯，妳是在寫小說嗎？還是說只是日記？」

　　「你好厲害喔，你怎麼知道我在寫小說？日記才不會這樣大庭廣眾寫咧哈哈哈哈……」

　　這是我第一次跟心愛的女孩靠這麼近，心裡卻也不小心撲通撲通地跳。

　　但我沒多做什麼幻想，因為當你真愛一個人的時候，你不會在彼此互相接受對方以前做出任何傷害之間的事情，包括幻想。

　　我承認有幾次被蓋仔拖去看A片的時候，是有幾次把女主角幻想成自己喜歡的人，可是喜歡上了我眼前這個女孩後，我再也沒看過那種噁心純屬打發時間的動作色情片。我才知道，我認真起來了。

　　「沒……沒啊，就只是猜猜，運氣好吧哈哈……」以前跟蓋仔一起找女網友視訊的那種感覺不見了，可能是太真實的關係吧，讓我有些怯場。不過就像看漫畫一樣吧，習慣了就會見怪不怪了。

　　「你也太會猜了吧，你真的好特別喔。」

　　「特別？怎麼說呢？」被誇獎以後就露出了本性，不過如果不露出本性會感覺我很難相處吧。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狗腿我最會了。

　　「當初你為什麼……會救我？」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又放下，然後靜靜地等待我回答。為了不給我壓力，她把手移到鍵盤上輕舞飛揚。

　　「我也不知道……一股下意識的衝動吧，如果妳看到一隻貓快要被車撞上，妳會選擇救牠還是看牠在妳面前被輾死？」我掏出了小筆電，她寫小說我當然也不干示弱。我要看她的小說，這，才是狗腿的王道。

　　「你舉的例子很糟……」

　　「怎麼說呢？」

　　「我很討厭貓，所以我會選擇後者，但如果基於會良心不安的前提，我會選擇前者。」

　　這……果然還沒聊天過的男女絕對不能當男女朋友，光是我對她的認識，根本不知道她討厭貓這回事，還提了這麼糟的例子，近乎一知半解的地步。

　　況且我們現在應該還是在於恩人與受益人的關係，根本連朋友都還稱不上，可是就算我再宅都看得出來，這女孩對自己應該也有好感。

　　不能說是我自大，而是說，會有哪個女孩遇上一個連底細都沒摸清楚就給對方戴上自己的耳機？這根本是引狼入室的大膽舉動，當然，如果她對每個男生都這樣那就例外。不過看她在咖啡館裡自己一個人猛製造小說，就看得出來她不是那麼隨便的人。

　　吃鱉囉，怎辦呢？

　　蓋仔在耳機的另一頭嘲笑我，我真的搞不懂這傢伙的爸媽是怎麼教他的，雖然說有時候很有義氣，但有時候卻他媽的連個豆腐渣都不如。（不過他爸媽人很好是不假的事實）

　　不知道怎麼回我是嗎？沒關係，哥哥教你，現在到剛剛拿東西的那個馬桶那，有個『默念傳訊器』，告訴你，那是我全新的作品，你只要默念就可以把你想要傳達的告訴我。我知道你很感動，因為那真的太屌，不過不要現在急著感謝我，因為你現在大叫，所有人只會當你是白痴。

　　我當然相信了，因為我也只能相信蓋仔。這不是孤注一擲，而是我手上握有的唯一籌碼。

　　「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我走去剛剛那個廁所，然後去找他說的『默念傳訊器』。說實在的，他每次都搞一些怪怪的東西會讓我覺得，看到《烏龍派出所》裡的繪崎教授。

　　我走進去果然見到那東西，但沒有像第一次拿到藍芽耳機那麼興奮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順其自然囉，不過我保證，會讓你們兩個感情加溫，約她去看電影。」蓋仔接著說：「用痞子的專利，就跟她說：『妳不介意跟你的恩人一起看電影吧？』，我知道這樣子你會很不爽，但是妹就是要這樣把啊，而且我還有更精采的。」

　　「更精采的？」我歪頭，雖然他沒看到，但我知道他一定看得到。

　　快回去吧，兄弟我罩著你呢

　　跟蓋仔當了快兩年的同學，我終於體會到義氣。當然我不能辜負他，他那麼愛我（噁？），我當然要履行義務。

　　「丁小姐，我們去看場電影吧？」我的天啊，我哪來的勇氣？難道是……天真的是蓋仔給的無與倫比的勇氣！

　　「嗯……好啊。」我正在想怎麼這麼順利時，她好像正在瀏覽著二輪片影城的播映表說：「反正我正缺乏靈感，看一下電影就可以得到很多感想。你真的很不錯耶，吳同學。」

　　第一次被女生誇獎的感覺真不賴，隨後我們走到公車站牌下等待著下一班公車。大台北每班車差不了幾分鐘，但是坐錯了就會很度爛。

　　不錯嘛，很快就上車了，什麼時候要補票啊？

　　什麼跟什麼啊？這傢伙也未免太會鬼扯了吧，我懶得用那個什麼傳訊器的，根本就是在自取其辱。一台公車快速地要進來，我正準備要助跑衝上去時，有人拉住了我。

　　通常這個時候我只有一個字回敬，幹。

　　但是這次我並沒有，因為拉住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丁小姐。

　　「怎麼了？丁小姐？」我不解，但我還是把腳縮了回來。

　　「我們用走路的好不好？還有，別這樣見外地叫我丁小姐，我們也算是朋友吧？叫我丁就好，我朋友都叫我丁。」

　　「嗯。」

　　還好她不會像有些帶小孩的媽媽一樣，還會叫我跟著做一次。不然我真的會覺得我是眼睛瞎了怎麼看上這種女生。

　　可是這樣親密地叫女孩，我應該會臉紅吧。

　　「你想看哪一部呢？」丁問著我，我看著上述的播映表。我想我的臉很呆，因為我很少看電影，那容貌也許還保持在小時候充滿期待的神情吧。

　　我看著，我小時候都在看外國片，舉凡說蜘蛛人、神鬼奇航等等一些亂七八糟的超現實電影，但國片倒是沒看過。

　　「那《當愛來的時候》好了。」

　　「嗯，老實說我也很想看那部。對了，吳同學，我一直很想問你個問題。」

　　「可以，問吧。還有，叫我佑將吧，我們不是朋友了嗎？」

　　「哈哈，你為什麼要救我呢？」

　　我笑笑，並沒有回答。我們進入電影院，我沒有提起這件事，她也沒有刻意地再問我。這種女孩最好了，不會讓男生感到壓迫感（不過好像大多數都是男生造成女生壓迫感吧？）。

　　電影的一開始，就是一個女生想要跳樓的畫面，但是在轉換鏡頭的那一刻，我卻覺得身邊眾多的陌生人全消失了，只剩下我和，她。

　　不會是被愛河衝昏頭了吧？為什麼這種感覺就像置身在宇宙一樣，一整個無重力狀態，我看著一旁的她，我想我的臉肯定是扭曲到快爆了。

　　因為就連她也用那種恐懼的眼神看著我。

　　難道說，就如電影情節一般，我們跳下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過，我現在根本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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