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爵 簡子涵

01.

　　我一直不相信什麼穿越時空找到你之類的，因為我知道，那場喪禮之後，

　　你早就偷偷的跟這世界訣別，你刻意不讓我知道，所以不讓我流淚。

　　你讓你的家人認為：幸好你死了，不然這無血無淚的女人永遠不會現原形。

　　很好笑，不是嗎？

　　我們的愛即使到最後一刻，你的最後一口呼吸都還是進行式，可是卻在不知不覺之中被自以為「旁觀者清」的外人輕易判了死刑。
　
　　好啦，其實我知道你不想這樣。並不想這樣。

　　點了香，我到你英俊的遺照前，拜著你，說：「你這個傻瓜為什麼要走？」

　　我不能待太久，你家人對我的成見太深，他們認為：我是個無血無淚的女人。

　　「你跟我所有的照片都不大好看，為什麼就這張遺照特別好看？」插上香，我不忘諷刺你一下。

　　誰叫你這個傻瓜就這樣莫名奇妙的跑走了，而且還無聲無息……

　　不過，我今天似乎不只是要跟你講這些，因為我真的懷疑，你最近是不是繼續實踐你在世的夢想－－當一個偉大的科學家？你是不是在研究一些關於穿越時空找到你之類的程式？

　　地獄也有科學家嗎？喔、不，你應該在天堂才是。畢竟我每次都偷偷幫你積了些陰德，好比說捐衣服到孤兒院，或是趁你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捐香油錢。都是寫你的名字。

　　這不是重點。

　　「瑞成，重點是我看見了一個跟你很像的人，在火車上。」我接著說，提起勇氣說。

　　「如果可以，讓我再跟他見一面好嗎？一次也好。」

02.

　　瑞成，從以前你就不是個愛吃醋的人，死了以後應該也是吧？

　　不能這樣說，或許要說過世吧？再怎麼說，我也算一枚寡婦啊。

　　回到家，那個曾經我們說好要一起住到永遠的家。

　　推開門，是我們的合照，可是現在看來卻離得我們好遠好遠。喔，是我們離得太遠了。

　　

　　「瑞成，幫我煮碗粥好嗎？今天天氣好冷，我不想吃冰箱裡的東西……」我按著沙發，等待著瑞成把我翻過去，可是卻遲遲沒有動靜，「瑞成……」

　　我真的忘了。我想，我是太想你了。

　　拿起手機，我渴望著有一通未接來電視來自於瑞成，畢竟好久沒看到了，總是會懷念的。

　　突然，手機響了。

　　我趕緊看著那畫面，可是立刻我的眼神只剩下空洞，在螢幕的清澈中映著。

　　欣怡。

　　「喂。」我一點也不知道她想幹嘛，我只知道，這位小姐打破了我的美好幻想。

　　「妳是不是又再想瑞成了？妳雖然凶巴巴的，可是我聽得出來妳的聲音有些啞。」

　　「不干妳的事。」我真的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關係，即使我們有再好的友誼，現在這刻都只是空談，因為是瑞成。

　　「妳就不能把自己拔出回憶嗎？我知道，回憶很難捨棄掉，可是人一直活在回憶中也不是辦法啊。」欣怡憤怒的說著，或許是我的態度激怒了她吧？

　　可是，那又怎樣？

　　「算了，我不想再跟妳說了。」

　　「那就不要再說了啊！」我就在等她這句話，可是就在我要按下掛號鍵時，她說

　　雖然只是輕輕的說：「我有那個男的資料了，她通常都會搭著七點的火車趕回家，是個典型如螞蟻的通勤上班族。」

　　然後，她掛掉電話。

　　

　　我知道，雖然欣怡不想要讓我活在回憶裡，可是我更清楚，她不捨得讓我丟掉這一切。

　　關於，瑞成。　　

03.　

　　一如純愛小說裡頭的傻氣女主角，我衝到了車站，趕在七點那班車開之前，不顧眾人的眼光插隊，就算身後罵聲連連也沒關係。

　　當初好像也是這樣吧？瑞成。

　　我記得，我們高中的時候，你為了追我，我坐的每一班火車，哪一站轉車，要做哪號公車，你都記得。你都故意裝得很靦腆坐在我旁邊，但我知道，接近我的男生幾乎是為了性，而不是愛。

　　

　　他們只欣賞到了我的外貌，卻沒有一個男生願意駐足聽我說完一些事。

　　但是瑞成不一樣，他是裡頭最特別的一個。

　　有次，在公車上我直接戳破了他，他直接得太誇張了。

　　之前想說，人感覺蠻多的，坐我旁邊也就算了，可是就連空空如也的車上，他也還是坐在旁邊，真的很蠢，但我知道他很真。

　　於是我問：「你想聽我說一個故事嗎？」

　　「好啊，那有什麼問題。」

　　起先，我真的嚇到，因為一般接近我的男生都以為我要判他們死刑，可是他不一樣。

　　他眼神中的清澈宛如海洋，我知道他一定很老實，一定一定很老實。

　　「從前從前啊，有個女孩她長得蠻好看的，她想要談一場戀愛，可是每個靠近她的男生都是要電話、約會去逛街，從來沒有一個人願意聽她說一些事。」

　　「她並不是刻意要躲掉這些男生，只是覺得他們好無趣。愛不是一種建立於兩人之間的交流嗎？為什麼他們要獨自攬下全部，把我……不、那個女孩當作是女王般恐懼，只是說一些事，為什麼就選擇逃避，可是有天，有個男孩來了，他那像海洋的瞳孔徹底的融化我，也只有他願意聽我靜靜的說完這些事，從來就不是編出來的故事，而是遇見你，而生的，不由自主。」

　　他吻了我，我並沒有抗拒。

　　於是，我們的愛情就這樣糊裡糊塗的開始。

　　可是，為什麼我又想起了這個故事呢？瑞成？


　　走進了剪票員的身旁，我不捨的望向站內。

　　我不曉得，我在捨不得些什麼。

　　或許，你還在那群人海之中的吧？或許你只是默默揣摩著我的臉，或許你只是有些話難以說出口，或許你只是怕，身隔兩個不同空間的我們不適合。

　　火車來了，可是正當我想踏上時，他，走到了我身旁。

　　我輕輕的拉住他，他並沒有抗拒，一如當時，公車上的我。

　　他轉身，我傻愣住。

　　或許命運很愛開人玩笑，但永遠只是因為，我們放不下。

　　他說，我好像在哪裡看過妳耶，小姐。

　　我說，是啊，我似乎也在哪裡看過你。我笑著說。

　　一個揮手的告別，也許只是個陌生人，但至少是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瑞成，謝謝你。

　　讓我再次遇見你。

　　或許放開了手才是真正的守著你，而另一個你就這樣離去，我的眼淚沒有掉落。

　　因為，就算只是獨自守著另一個你，那終究不是你。

　　結束了的愛情終要隨著流水逝去，即使往返，也不復完整。

　　再見了，瑞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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