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記得那天,那是爺爺最後一口呼吸的殘存,我靠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吸完這最後一口氣。爺爺走了,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隔天卻是族裡的大事──火神祭。可是爺爺這個長老,卻在前一天,很不夠意思地連請假都沒請,去旅行了。爸爸說的,爺爺去旅行了。

  聽族裡的人說,要不是因為爺爺,這個被稱為盛事的火神祭,現在連個範疇都不會有,更遑論舉辦。爸爸拿了套土金色的服裝交付給我,他說,你要代替爺爺出征啊,爺爺去旅行了,可能趕不回來了。

  可是他沒有說,爺爺是不會再回來了,而不是旅行不回來。既然所有人都當作我不知道,那我也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吧。從頭到尾就是這樣,不要掛念,心就不會痛了。

  這衣服上有著刺竹以及淚珠,這讓我聯想到爺爺旅行前幾天,他流了好多淚,跟這些大大小小別在身上的淚珠有幾分神似。真的,我差點錯認是爺爺在流淚呢。

  爸爸說,族裡有五個顏色的使者,紅、綠、藍、白、黑。爺爺是白色使者,必須接下聖火,表示祖先交付薪傳,照耀族人後代的光明。爸爸提了塊木材,點火,說,這給你,要好好揮一下,要習慣那種感覺,這樣才不會讓爺爺丟臉。我照做,揮舞著火把,困在眼框裡的眼淚忍住,因為我想著,不能讓爺爺丟臉啊。我一定要好好扮演好,爺爺在火神祭重要的角色。

  許多漢人,總是會把我們跟阿美族相提並論,但這明明就是兩個不同的種族。在語言上就差很多,就拿女孩子這個字來說。

  族裡的dadaiina跟阿美族的vavahi就差很多,怎麼可以相提並論呢?

  火神祭,很快就隨著戰鼓的傳遞開始了。族裡所有的人圍繞成一個圈,而我與爸爸以及一些長輩站在正中央,示意著,儀式要開始了。

  首先是紅色使者,在頭上擺了朵紅花開啟靈魂之眼,迎接火神;綠色使者藉由竹刺拍打,去除霉氣、晦氣;藍色使者以酒解除族人心靈與智慧的鳩渴,再來就要換我了……我的心跳很快很快,連我自己都感覺身邊的人離我越來越遠,只剩下我自己一個,受到關注的個體。

  白色使者,最重要的一個階段,現在使命交到了我的手上,我正代替著爺爺出征。這時,時間彷彿越來越慢,火把點燃得很慢,因為風漸漸大了起來,我心中只有一種感覺──是爺爺。

  正當我舉起火把,全族的人低聲齊喊著,爸爸說,這是代表祖先交付族人薪傳,具有神聖的意義,所有人都得要安靜聆聽。

  爸爸說的話,彷彿被空氣強力地吸了起來,他唸的是爺爺旅行前總拿著的一本書的一小章節,很複雜,我聽不懂,卻有著種熟悉感。

  黑色使者很快地結束他的戲份以炭塗黑表示隱身,讓惡靈、厄運無法靠近。最後,我將火把放在火神太花棺上,完成了儀式。

  此時我的背感受到一股溫暖,那個蒼老的手,熟悉的感覺。

  「是火神!」所有的族民吶喊,這個特別的瞬間。

  可是我知道,那是爺爺。

  因為只有爺爺會這樣搭著我的肩膀。


  這是一篇短篇小說,主要是想要稍微介紹一下「撒奇萊雅族」這個特別的原住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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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瘋爵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