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血跡斑斑
暑期輔導第二天，漢偉跟往常一樣，早早就到了學校，除了要展開有精神的一天也要順便抓那些一早來就在教室鬼吼鬼叫的不知死活的學生。
尤其是七年級新生，這次國小家長會特別發函給國中警告，阿昌是個來頭不小的傢伙，強大的勢力，連學務處都不太敢管，除了那個整天嘶吼的主任以外，其他沒幾個人敢插手。
碰碰碰碰碰。
什麼聲音？漢偉立即跳了起來，他想起了那兩個孩子，詭譎的雙胞胎兄妹……豎起耳朵仔細聽，才排除了心中的恐懼。原來是八年級的無聊學生，該走上去罵一下。
漢偉拿著筆記本以及老舊的黑筆，準備進行紀錄的活動。踏上了樓梯，他慢慢隨著那老舊斑剝的牆踏上了二樓，走向吵鬧的源頭。
許多同學從那間教室散沙般地湧出，那行進的速度之快到可以推倒好幾台汽車了，漢偉愣住了，現在是怎麼一回事？
「喂喂喂，走廊上不要跑步啊！」漢偉喊著，夾雜著不規則的哨音以及那些人恐懼的聲音。
搞什麼啊……漢偉困惑地繼續走，由於那些人的驚慌失措，使得漢偉放慢腳步，慢慢地，卻一點也不悠閒地前往那間教室。
似乎沒有任何聲音了。
他掃視著每一間教室，裡頭都沒有任何被翻亂的景象，有的教室門根本還鎖著，不可能會有意外發生。他繼續走，慢慢走到了走廊盡頭。
「答──答──」
「這是什麼東西？」漢偉從那像是水的圓圈之中沾了一滴，放到陽光下照耀，看著這莫名奇妙如同雨滴般滑落的液體。
濃濃的血腥味直逼漢偉的神經，他下意識反應地退後了兩步，緊盯著這幾滴血的源頭，那個罪惡的源頭。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因為比那幾滴血還要更多的血經由水管慢慢往二樓濺去，兇手在三樓。
漢偉衝向三樓，他的腦袋開始產生一些詭異的想像。如果對方是像那兩個小孩一樣的冷寂怎麼辦？如果自己也成為犧牲品怎麼辦？漢偉不敢再想，衝到了那個血往下流的源頭，尋找著兇手的身影。
「怎麼會？」漢偉喃喃自語，不可能平是稍微臭酸了一點。
白無故冒出這些血啊。他聞了一下，跟平常自己流血的時候的味道一模一樣，只
「一陣子了。」漢偉學起了卡通柯南裡面的推理情節，不過他並不是在搞笑，這血液在空氣中與氧結合一陣子了，而產生莫名的惡臭。
那個人應該還在這附近才對，漢偉合理的推測著，但是真的要找出他嗎？那麼多人的血都被這樣浪費了，我的不會是最後一個了吧？漢偉開始胡思亂想。
此時一陣冷風襲來，漢偉頓時顫抖了一下，轉回頭看。
從廁所跑出了一名男子，穿著學校運動服，依學號開頭判斷是國二生。漢偉嚴肅地瞪著那男子說：「那麼早就在這裡幹嘛？」
「這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吧哈哈哈。」那男子詭異地笑了三聲，平靜地看著漢偉，他感受到了漢偉身上的那股不寒而慄。
「這些是你做的嗎……」漢偉看著地上的血，畏懼三分地盯著那男子。他們倆四目交接的那一刻，漢偉的目光刻意迴避了一下。
「對啊，老師，我只不過是拿著番茄醬在灌剛買的充氣娃娃罷了。」那男子撿起了地上一瓶鮮紅的調味料罐說：「你知道的嘛，這個年紀的我們多少都對異性感到興趣，做這種事也是難免啊，你不可能沒看過愛情動作片吧？別笑死人了……」
番茄醬……充氣娃娃……漢偉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為什麼要穿著學校的運動服，要說學校不是都會有這種老成的人嗎？漢偉直搖頭，這，也太老了吧。是蕃茄醬還是血？是充氣娃娃還是屍體？
「老師，要看看我的作品嗎？」
「不……用了。」漢偉故裝鎮定地從另外一邊的樓梯下樓，七年級的樓梯。這個學校的建築是這樣的，七年級和八年級分別有兩個連接點，一個是在兩年級十八班及一班的地方，一個則是在中間的天台。
不是那兩個小孩。
不知道為何，自從那堂體育課之後，漢偉的心中始終沒有放下那兩個孩子。並不是因為擔心，而是因為恐懼。那兩個消瘦的小孩，冰冷的雙手，真的讓人無法遺忘。
但是剛剛那張老成的臉卻又彷彿在哪裡見過……是在哪裡呢？
他還喊自己老師……
尹瑞傑？
不會吧、不可能的，絕對是我看錯了……
回到學務處，他趴在桌子上，極力地想忘記所發生過的一切。
□
七年十七班。
講台上的生物老師口沫橫飛，正用力地講解每個公式的由來，底下的學生沒有一個不是專心地看……課本、小說、漫畫樣樣來。
所以每當台上的生物老師問：「這樣知不知道？」底下的學生絕對不會學電視上偶像劇裡頭套好的情節一樣齊聲說好，根本連聽都聽不太懂要怎麼回？
這時候那老師就會很生氣地瞪了一眼，倒是有個學生不屑地哼了一聲。他是尹瑞傑，暑輔期間這個班的班長。
老師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看了看尹瑞傑，氣憤憤地轉過頭繼續將情緒發洩在黑板上。不能打學生，不然天天要接受新聞記者採訪也太麻煩。
赤炎炎的暑假，根本不會有哪個學生提得起勁到學校上什麼莫名奇妙的輔導課，多半都是被家長逼來的，有些說自己要好好讀書的，充其量也只是想熟悉一下新環境罷了。
也就造成老師們在教學上的困難，因為自己細心準備的教材，進了那些七年級新生的耳裡，感覺就像是廢話。左耳進，右耳出，很快地，開學又要重來一遍。
尹瑞傑心裡暗爽，畢竟能夠用「哼」一個字就擊退老師成為另類的英雄，這種莫名奇妙被崇拜的方式到底還是種崇拜。
可是、就是有點不對勁啊……
為什麼在這個老師來之前，自己所有的記憶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一點也記不得了。頭很痛，就算是像平常那樣子一直亂塗鴉都無法停息腦筋裡那陣騷動。
很怪、真的很怪。
他轉過身，後面那個女同學狐疑了盯著他看，似乎想說：「同學，現在在上課耶，你在幹嘛啊？」
尹瑞傑沒有理會，只是從書包裡拿出薄薄的藍色筆記本，打開來看，裡頭盡是些自己日常生活的作息。
好幾次，自己只要很早到學校會做的事就是，打球、跑步、看老人家打太極拳、看小狗在游泳池前嬉戲，要不就是上廁所。
可是不管是哪項自己常在那段時間所做的事，都像斷線般地被抽離自己的生命，這些事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消失了。
「尹瑞傑……」無論台前的生物老師多麼用力地在叫，尹瑞傑就是毫無反應，感覺就像是靈魂出竅一樣，此時不管是任何人都沒有輒吧。
為什麼自己的記憶會就這樣消失？早上的自己到底在哪些地方做過什麼事？為什麼明明應該在塗鴉的雙手會感到不良的預感，本能反應地縮進抽屜裡頭？那是滿滿的罪惡感……
「尹瑞……」老師還沒喊完，鐘聲如同趕火車般地攪局，尹瑞傑起身走向後門逕自走出教室，老師也只好無奈地說：「好啦，各位同學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
到底……那塊消失的記憶在哪裡？尹瑞傑想要找出答案，於是他先跑到了藍球場，試著找尋自己的氣味，但卻忘記了這裡是許多人來學校的唯一目標，空氣中早已佔滿了不同種類的氣味。
轉到操場，匆忙地跑著，想要把握住僅剩下的一點訊息。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同校的學生，連忙說著對不起，最後還不小心跌倒，也只好無力地自嘲：『尹瑞傑你真的很沒用啊……連自己的氣味都掌握不住……』
突然，前方伸出一隻手，很細膩的那種白，他本以為會是哪個好心的小女孩伸出她的纖纖玉手，抬起頭才訝異地發現，這個人是男的，而且他的手很冰……
「謝謝……」瑞傑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在抖，他甚至忘記什麼叫恐懼。這並不是克服的現象，而是一種震懾。
從那個男孩的手中傳出的冰冷，快速地蔓延全身。瞬間，全身的每塊肌肉在剎那間極速癱軟，來不及做出抗拒的行為，他已經站了起來。
「不會、跑步要小心一點啊，這樣子跌倒了，傷口要好久才能復原。」那男孩微微地說，過慢的字句，讓空氣中彌漫著陰森的氣息。
「嗯……」看著臉色蒼白的男孩，瑞傑彎下頭來假裝是要檢查腳上的傷口，實際上是為了要躲避掉男孩的目光。
不過，這個彎腰似乎沒有用，因為當他的臉正朝前方時，那男孩的臉已經湊了過來。瑞傑反射性地往後跳了一下，瞪大了雙眼。
轉身要走，耳朵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震撼，激烈震盪的耳鳴。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身體周圍的空氣極速冷卻，腦海似乎在播映著，早上那段消失的記憶。
「你是誰……」
「我是誰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你已經加入了這場遊戲，就沒有退出的選擇了……」
什麼遊戲……打從一開始這些就都是……
□
打掃廁所的同學，一個接著一個摀住嘴巴，毫無頭緒地衝向學務處。沒有多久，幾乎整棟大樓的學生都疏離了七年級大樓，更有大批學生擁進學務處前方的花圃。
每個人嘴裡不是髒話就是好噁等這類的話，好像恨不得用口水把學務處淹滿。所有人的恐慌，隨著學務處的口哨聲漸漸加劇。
因為每間廁所裡都出現了血跡，而且並不是普通的多。從門外進入到地板，從地板漸漸踏上馬桶的地方，到處都充滿著血跡。不集中，卻散佈得恐怖。
漢偉巡視著這一切，想不清楚，到底該怎麼做才能使這些學生放心。
此時身後略過一股涼氣，也許，他知道是誰來了。
「老師──」那個聲音很熟悉，大概是這個暑假，不，就是昨天才剛記起來的那個聲音，同樣的音頻，不同的個體，卻宛如同一個發聲體。
「呃……你們知道事情內幕嗎？」漢偉不顧一切，只好這樣問著。他找不到其他的話題可以應付這對雙胞胎兄妹，他們身上的冷寂，將他深深打壓住。
「你真的想知道嗎？」不知道是哥哥還是妹妹，漢偉只知道，自己的直覺是對的。
「當然囉。」
「老師，那麼我們在樓上閱覽室談個條件吧？」
好啊、不然還能怎麼樣呢……就算是找警察，恐怕也沒辦法吧？既然都遇上了，也就只好隨遇而安了。
老婆啊，我真的不是不愛妳了，只是現在的我，恐怕連我自己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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